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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002改脾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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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家府邸坐落在京城西面的尚書胡同,整條胡同貫穿東西,西街胡同如今住著三位尚書,秦家就在此。因著前朝的名相呂行曾在就任相爺前擔任過尚書,加之其祖宅在此,因而這條胡同被稱為尚書胡同。

呂家如今雖已是改朝換代輔助新君主,但其家風仍頗為稱道。家中沒有高官,但個個都奉行家訓而行事,與當今的風氣有些許不同,但卻令人敬佩。

秦家宅邸當年只是小小坐落於其中的一間三進院子,秦家發達後,周遭的鄰居換了幾批,順手買下了,又往後頭擴建,這才有了如今的秦家。

院落裏頭分了幾個院子,立德院是正院,秦老爺子和秦老夫人所住,秦箏住在落芬院。兩個院落相隔著長公主與秦駙馬所住的鳳鸞院。

穿過抄手游廊,路過小二門,走過江南運送過來的鵝卵石鋪就的甬道,秦箏進了立德院。跨過抱廈,進入正堂,往側門走到二進正堂前,從裏頭走出來一簪著小銀釵子的圓臉龐丫鬟墜兒輕輕扶起了珠簾,笑容滿面地念著:“姑娘快進來,老夫人等著呢。”

“多謝姐姐。”秦箏溫柔地謝道。

進入正堂,正中央放著大香爐,香煙裊裊,熏的是京城中最好香料鋪子裏頭的梨花蕊香,秦老夫人最喜這些清香淡雅的氣味,據說一錢就要上五十兩銀子。秦家中公是花不起這麽多,可秦老夫人嫁妝豐厚,這些銀兩只怕就是九牛一毛,從不放在眼裏。

兩側端放著的扶手椅子都是上好橡木所做,防潮防蟲,一年搬到外頭曬上一次也就夠了。

再看上首坐著的老夫人,眼微閉,看不出其喜怒,額頭上的抹額鑲嵌著足足有一個小嬰兒拳頭大的翡翠祖母綠,鑲嵌著金絲邊。她身著仙鶴戲水紋樣的宮色長裙,雙手腕上帶著兩對玉鐲,晶瑩剔透,水頭也是上等貨,更別提那釘著珍珠的繡鞋,一針一線,盡是奢華。

好在京城中如今以奢華之物為榮,大多數有錢人家都恨不得把壓箱底裏頭的好東西都縫到身上,如此看來,與京城裏頭那些個命婦相比,也不是特別誇張。

李嬤嬤見秦箏走過來了,俯身附耳小聲提醒秦老夫人:“老夫人,姑娘到了。”秦家的姑娘雖不多,但掰著指頭算也有五個,但大房和二房拖家帶口外放去了,在秦家如今就只剩下她和庶出的秦篙,在秦家中,對著秦篙不管是主子還是仆婦都喚的庶姑娘。

前世秦箏聽下人們如此喚秦篙也有幾分疑惑,家中庶務是老夫人與長公主公管,長公主對庶務並不太在意,家中的規矩老夫人管得多。秦箏便曾問過老夫人為何如此喚秦篙,老夫人淡淡地解釋因著長公主不喜秦篙,加之駙馬本不能納妾,納妾已是失了規矩,為不惹長公主心煩,也為替長公主出口氣,才如此喚。

秦箏那時候很傻很善良,搖頭晃腦地扒著秦老夫人的袖子道:“老夫人,娘最疼我了,我跟娘說,娘一定不生氣。”

老夫人嘆了口氣,搖頭拒絕,“這事你不懂。”秦箏確實不懂啊。直到後來,她從大伯母口中無意中得知,“庶姑娘”這稱呼是老夫人私下提的,明明白白就是在打長公主的臉,從皇室裏頭嫁出去的長公主,哪個能讓駙馬生出庶女?

這一聲“庶姑娘”喚的不止是在敲打秦篙認清自己的身份,更是在嘲諷長公主。

秦老夫人輕輕擡起了眼皮,瞅著底下的秦箏,秦箏斂容不緊不慢地行禮家禮,站著不動。正堂內一片靜謐。

此時外頭響起一陣珠釵相碰的鏗鏘之聲,又有些許腳步聲,外頭人此起彼伏喚著長公主,長公主走了進來。

長公主今歲不過三十有二,生母貌美傾城,她貌若傾國,風韻絕佳。她今日一身明黃鳳鸞爭飛紋樣織金錦長裙,青絲雲鬢化做飛仙裊裊,妝容絕艷,皇族貴氣逼人,令人難以直視其風華。

秦箏呆楞地瞅著,若不是身後的柳枝提醒了秦箏,秦箏眼淚就要滾落下來了,她快步上前,卻對著長公主行了大禮,“給母親請安。”前世她走丟了,也不知娘是怎麽過的。

長公主楞了下,趕緊蹲下身子親自扶她起來,語氣中滿是嗔怪:“自家母女,何來如此多禮?你這小嬌嬌,是又闖了什麽禍讓娘給你擺平?”長公主嘴裏輕巧地抱怨了幾句,可面上滿是笑意,抓著她的手,親熱得很,秦老夫人倒成了外人。

秦老夫人見此,輕咳了一聲,長公主並不向老夫人請安,只是坐在了下首。老夫人面上閃過一絲惱意,慢條斯理地問起了昨夜入宮之事。

昨夜入宮,長公主領著駙馬與秦箏坐在前頭,而秦老爺子因領著孫兒在外游學,體察民情,老夫人只能坐在了後頭。

“昨夜宮宴一切都好。”

秦老夫人一聽便變了臉色,拍了下小幾子,震得茶水杯抖了三抖,令秦箏也不由得心跳快了幾分,只聽她厲聲質問:“果真如此?長公主,你確實貴為國之公主,我秦家也高攀了。但長公主既然嫁入我秦家,我秦家不敢要求你跟其他兒媳婦一般端茶倒水,伺候我這個老婆子洗漱沐浴,怎麽?如今連問句實話,你都要敷衍再三?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家?”

她話音一落,李嬤嬤就上前拍了秦老夫人的胸口,捋了捋她的氣息,焦急地勸說:“老夫人,您莫要生氣,長公主定然是無心的。您要保重自個的身子才是,怎能如此糟蹋自己?”

“哼,讓我保重身子?我看她是巴不得我......”

“婆母,慎言!!”長公主輕輕地用茶盅蓋撇開了茶水碗裏頭的浮葉,徐徐將滾燙的茶水吹涼了,緩慢地放下茶盅,接過丫鬟遞過來擦嘴角的絲帕,才緩緩地開口道:“婆母若是說出口,世人不過也是說本宮一句眼高於頂,不重婆母,但婆母可就不一樣。本宮即使下嫁到秦家,論起禮來,再怎麽說也是長公主,本宮是君,秦家是臣,君臣二字的分量,若是婆母不懂,倒是可以等公公回來分辨一番。”

秦老夫人一下子被說得楞住了,晃過神來,想起自個剛要控訴長公主要害死她,從君臣角度來看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長公主說要她死,她豈能違背?只要一想到這一點,她就倒抽一口涼氣,剛才差點把自個的命給作沒了,是她不夠小心謹慎。

但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,她非得將長公主的西風給壓下來不可。她將目光落在了秦箏身上。若要說長公主身上唯一的軟肋,就是這個秦箏了。

也不知長公主到底心裏在想些什麽,竟然將秦箏教得不懂人情世故,天真良善,也好擺弄,真是親手送上來的好把柄,如何能不讓秦老夫人心中暗喜。

秦老夫人伸出手,招秦箏上前,細聲細語地詢問:“箏兒,你跟祖母說實話,你昨兒宮宴,有沒有不守規矩出去了?”

長公主握緊拳頭,張嘴打岔道:“婆母若是......”李嬤嬤揚聲堵回長公主嘴裏的話,“長公主殿下,姑娘是秦家人,老夫人只是關懷晚輩,多問幾句罷了,長公主不會連這都不肯吧?”

若是前世的秦箏心裏早嘀咕著自個娘性子高傲不好說話,看不起秦家人,也覺得自己傷了顏面,好不得回去又是一通鬧和生悶氣。

可如今,秦箏已經不是往日裏的秦箏了。

她眨巴了下水汪汪的雙眸,反問:“祖母的意思是宮宴中竟不能出去解手?”

秦老夫人蹙眉,耐著性子引導秦箏,“箏兒糊塗了,祖母哪裏是這個意思。祖母是想問箏兒,除了去解手,有沒有去其他地方?”

“箏兒還去了茶室歇著。”

秦老夫人按捺住那心頭上的一把火,恨不得瞪出的雙眼珠子,張開了大口將秦箏給吃了進去,厲聲道:“你娘是這麽教你給長輩回話的麽?!你老實說,你到底還去了哪裏?”

噗通一聲巨響,秦箏雙膝蓋硬生生磕在了地面上,她的淚水唰地一下就掉了出來,抽噎著辯解著:“祖母,孫女真的哪裏也沒去。真的沒有。”

“沒去?沒去為何秦......覃侍郎夫人和姑娘會如此說?”

秦箏一聽,眼淚更是跟不要錢似地往下吧嗒吧嗒地掉,嗚嗚咽咽地嚷著:“祖母為何聽信他人謠言都不信自個的親孫女?孫女自幼長在祖母膝下,孫女是什麽人,祖母都不清楚麽?若是祖母不信,孫女願意以死明志!!”

說完,不等秦老夫人閃過神來,秦箏就撩著裙擺,哭哭啼啼地往外頭跑去,邊哭邊嚷著:“祖母不信孫女,偏聽信他人謠言,孫女礙眼了,孫女這就自我了斷了,也算是敬孝了。”秦箏恨不得嚷得全府連同隔壁府裏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長公主猛地站起來,叱目呵聲道:“還不快去追!”長公主身邊的丫鬟花枝急匆匆地往外頭跑去,後頭跟著一大堆的仆婦們,都嚷著:“姑娘,姑娘......不要啊,姑娘......”

秦老夫人見狀,也嚇得白了面色,挺直的後背無力地貼在靠背上,抖著唇,嘶啞地嚷著:“還不快去攔下來!”

“婆母,今日若是我兒有個三長兩短,也就別怪本宮兌現您剛才說的話了!”長公主放下狠話,快步往外頭追去。

秦老夫人略微無助地抓著李嬤嬤地說,難以用言語自辯,她著急地解釋著:“我,我真沒有要逼死她的意思啊,我不過就是......哪裏能想到,她竟然想歪了,她的性子,以前可不是如此啊,是不是我太過了?”不過就是想通過秦箏拿捏長公主罷了。

李嬤嬤輕聲安撫秦老夫人,“老夫人莫急,長公主過去了,定然無事。”

她替秦老夫人端來茶,餵了秦老夫人喝下,才繼續開解說:“這事畢竟事關名節,是大事,姑娘難免看得重,因而有些過激的行為,也是正常的。您就安心吧。姑娘是啥性子,您不清楚?”秦老夫人想了想,頷首點頭,也是,前兒才拿捏過,就一團棉花,哪能過了兩日,就變了性子,改了脾氣?

“祖母,李嬤嬤說的是,姐姐也不過是嚇嚇您罷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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